※最早成文日期是2012/6/17
※內容算是輔導級(？)非清水
※對文藝風無法接受者請別進
※虐心向，內容有補刀，不過太文藝了所以好像也還好？
暝夢
1.
淺眠被短促的破空之聲驚擾，潤也睜開眼睛，卻看到他哥哥頭下腳上的模樣。
他眨眨眼，好半晌才把自己翻了個面，翻轉整個世界，才扶正了安藤在他眼中的倒影。通風清涼的鋪木緣側地坂早被熨成一片燠熱。風吹來的溫度潮濕溫熱，衣服黏膩在背上。沙沙蟬聲此起彼落全方面突破耳膜，撕心裂肺的震撼空氣，連腦漿都給叫得一團混亂，令他不禁焦躁起來。
與一身狼狽的潤也不同，他哥哥一身日常衣褲，外套著先前潤也送的條紋圍裙，站在夏日雪白的日光中，石灰牆、綠草地、鈷藍天，色彩之鮮明足以灼眼。在溫熱的微風中，安藤抖開剛洗好的床單，猶如揮灑一片白雲，甩出了漫天晶瑩的小水珠。那總是皺著眉頭的臉孔現下放鬆恬淡，黑髮襯的白皙面孔幾近透明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，如此清爽，不似在此俗塵。
有多久沒有見到老哥溫和的表情了？
「老哥，要我幫忙嗎？」看了許久，潤也才想起自己或許不該袖手旁觀。其實這也沒辦法，看著安藤不輸一般主婦的流暢動作，明明只是將床單、被套、衣物披上曬衣竿的動作，在他手中卻像為新娘披嫁紗，猶如一場舞蹈，不該驚擾。
「不必啦。」背著屋子，安藤隔著床單說：「已經曬完了。」
聽到這番話，不知為何，潤也有點失落。但他還是起身走入庭院，幫忙拉平床單上的皺褶。
「你什麼時後洗了這麼多衣服？」
「在你睡著的時候。」
「幹嘛不叫我幫忙？」
「算了吧。」安藤忍笑的嗓音傳來。「上次讓你洗衣服的下場是什麼？水、洗衣精都放了，偏偏你這笨蛋就是忘了放衣服，結果我回家一打開洗衣機蓋子……」
「你就瞬間被泡泡淹沒了！就像被雪崩埋掉一樣，碰！」潤也放聲大笑，同時感到胃部一陣緊縮。
2.
當他聽到一聲驚叫急忙趕到洗衣間後，就看到安藤站在還不斷爆發的泡泡火山旁，看著洗衣機不斷噴湧出雪般潔白、雲般鬆軟的泡沫，不一會就瀰漫了全部地板。安藤似乎完全傻眼，連要把蓋子蓋上都忘了。平凡的洗衣間瞬間滿被白雲覆蓋。
「哇，老哥你好像全身都是棉花糖！」呆了許久，潤也終於發表感想。
「棉你個頭啦你這白癡──！！」連耳根子都紅透了的安藤直接一團泡泡丟進弟弟的嘴，正中直球。看潤也拼命想把嘴裡的泡泡吐乾淨，安藤得意的笑，可惜沒有太久，因為潤也下一秒也往他的臉砸來一團雪白。兄弟兩人就著麼在狹小的空間中手足相殘，來不及補充彈藥，就直接刮下臉上身上的殘沫，到後來誰也分不清自己丟擲的究竟是無機的化學物質，還是一股無以名狀的激動，兩人不知不覺越笑越開，被一股純粹的躁動控制，直到安藤踩到一片濕滑差點摔倒，潤也反射性撲上前去扶，兩人摔成一團。
撐起胳膊，潤也即時扶住了安藤的後腦，看安藤在地面與自己之間喘息，止不住的笑，連眼睛得笑彎了，平日蒼白的臉孔因劇烈活動而泛紅。安藤喘著、笑著，如許明燦，毫無防備，用只有在唯一的手足前才會展現的舒緩姿態，抬手抹去潤也臉上、唇上的泡沫。「真笨。」他說，不自覺寵溺的語氣噴吐於膚，熾紅的眼眸盛放溫柔。「我們簡直跟幼稚園小鬼一樣。」
潤也看著身下的安藤，原本不自覺併住的呼吸開始狂亂，兄長輕柔卻灼熱的撫觸一觸及緊繃的皮膚，理智應聲斷裂。潤也猛然揪緊手中的髮絲，俯身吻上。
安藤的唇有些乾澀，帶著洗衣泡泡的氣味，卻跟想像中一樣柔軟。時間就此停住，潤也全副感官世界中只剩下這兩片溫軟。
直到急促慌張的呼吸噴上他的鼻梁，他才大夢初醒，猛然驚覺他所沉溺的是誰。驚醒時，潤也看見他老哥渾身僵硬，神情迷惑，平日敏銳的神經全部宣告短路。像過了一輩子這麼久，安藤乾巴巴的嗓子擠出微弱的嗓音。「你剛剛……剛剛是……滑倒了，對吧？」
「呃……」潤也覺得自己彷彿在大街上被冷水潑個正著，身邊有無法記數的眼睛正盯著自己、譴責著自己，驚慌、不解、害怕，和因一絲絲的滿足引發的罪惡感攪成一團混亂，安藤的猜測此時猶如催眠指示，他只能反射性照辦：「我……我剛剛手滑一下、摔、摔倒了，啊哈哈哈……你看我們身上都一堆泡泡了我先去洗澡！」
方才突然煞車的時間之輪開始緩緩起動，潤也連要把哥哥扶起來都忘了，逃難般竄入浴室關門放水，飛快脫衣，在粗魯的轉開水龍頭時，手指傳來糾結的觸感。
他凝神望去，指間纏著幾縷髮絲，不是自己所染的咖啡色，而是光滑柔軟的烏黑。潤也呻吟一聲，跌坐在滿是冷水的浴缸，掩住燒紅的臉，不敢直視自己蠢蠢欲動的身軀。
他不知道的是，隔著一扇門的安藤仍愣愣躺在泡沫堆中，聽著水聲嘩嘩，忍不住掩面低笑，笑著笑著，手心邊緣滲出液體，臉頰旁的地板跟著有水珠滴落。應該是鹹的吧？安藤想著。
3.
潤也不知自己當時在想什麼，只是當那股強烈的衝動湧現時，他如窺破天機般惶恐。自古道破天機的只有萬劫不復，不是嗎？就算日常只是流在亂石礁上的水波，既不安定又難以掌握，還是可以載著小船平平穩穩流到未來的吧，只要別往水面看，就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危險，也就不會害怕。
但如今，潤也覺得就算半路落海，好像也沒關係了。
「老哥。」隔著布幔的長城，潤也抓抓頭髮，緩緩說道：「你還記得洗衣機壞掉那天，我們作了什麼嗎？」
「……只是意外。」潤也看見安藤露在枕套下的腳步一頓。「地上都是泡泡，誰滑倒都不意外。」
「如果是滑倒，我不會抓著你的頭髮。」
像捉迷藏似的，他每拉平一塊布料，安藤便悄悄隱至下一件衣物，各種布匹在藍空烈陽中翻飛，雪白床罩翻滾如雲、藍白條文被單瀑布般垂掛、萬國旗一樣五顏六色的上衣、褲子輕快舞動，掀起潮濕涼風，就像山雨欲來的氣味，乾透的草葉在腳下輕輕碎裂，只有安藤走過的地方是一片濕潤。
「那不是意外，真的不是意外。」潤也加快腳步，趕在安藤走開前隔著床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「如果我沒有這麼粗心大意，在當時，我就該發現自己的心意了。」
對面的人沒有搭話，只是扭動手腕，試著掙脫。潤也抓得更緊，另一隻手試著掀起眼前的布，對面就以更大的力道硬扯回來。
「幹嘛躲起來啊！？」
「也沒什麼好看的不是嗎？」安藤一派輕鬆的回嘴，聲線卻隱隱顫抖。「有些事還是別說破得好。手機有電磁波，但不知情就能毫無負擔的使用；油炸物有三酸甘油脂，但不知道就可以吃個痛快。有些事裝作胡塗，不也就沒事了嗎？」
「聽你亂講，會致癌的還是會致癌吧。」眼眶一陣灼熱，鼻腔緊縮，潤也忍不住哽咽，隔著床單緊擁住對方。他知道安藤鐵定會掙扎，但若不如此，這比天涯海角還要遙遠的一步之遙他真的不知該怎麼靠近。他老哥任性妄為這麼久，總該他耍脾氣了。
「我從小就比你耐揍，再多一兩道傷也死不了的。」潤也摟出一團布料人形，擁著安藤較自己纖瘦一些的肩膀，喃喃說道。「要老哥你誠實說出自己的想法，根本像處你凌遲。我明白，所以我不會強求。但求你告訴我，你最重要的人是我，最愛的是我，你永遠都不會拋棄我，去到我找不到的地方，好不好？好不好？」
對面的人一言不發。許久，死揪著布幔的手臂緩緩抬起，布幔跟著揭起，就像往常一樣溫柔撫過潤也的臉。「傻瓜。」那溫和的嗓音如大雨將至前潮濕，喃喃覆頌潤也所有的請求。最重要的人，最喜歡的人，最心疼的人，一直到最愛的人，安藤的嗓音低不可聞，壓抑了所有會動搖的情緒：「這些話，從前我總是說不出口……不論相不相信，我永遠都會陪在潤也身邊的，就算你見到的只是一片空氣，我也依然在此。要我打賭也行。」
恍惚間，潤也聽到哥哥說出那句最熟悉的晚安語：「關燈了喔，潤也」
話音方落，一陣狂風襲來，扯開了一直隔在兩人間的布幕，太刺眼的陽光瞬間摧戶拉朽掃開一切阻擋，眼前卻只有一片空寂。
潤也放聲大哭。大雨轟然而下。
４.
潤也在起居室的緣廊上醒來，睜開眼睛，看見泛白的寬闊屋簷與濃黑沉鬱的雲層，重的簡直像要貼到臉上。大雨滂沱，繩索粗細的白雨一縷縷撞進泥淖自殺，嘩啦嘩啦，自他睡前下到睡醒。只是這雨怎像是自地面倒向天空？
他愣了半天，才發現是自己仰躺著，視界因此天地倒轉，而且不管是天空還是這草坪已枯的泥地，全是一片心冷的灰，才讓人產生錯覺。但潤也懶得翻身，索性盯著這弔詭的地雨。他向旁邊摸索一會，虛握著手，正好是一人手腕的粗細。潤也心知肚明，其實再怎麼抓都只有空氣。眼前的庭院沒有晾曬任何衣物，只有不停滴水的曬衣竿而已。
所以果然是夢嗎……潤也遮住雙眼，想起安藤正好走在夏末。
安藤永遠閉上眼睛那天，目睹了雨季前的貓田最後一場晴朗。閉上眼睛剎那，眼皮就如開關般關上了陽光。
而潤也現在每天睜開眼睛，就只有停不了的陰雨綿綿不絕。
後記：
到這篇為止就是2013年前的JR魔王同人作品了。其實還有一篇《若為君故》，但現在回頭看實在寫得太小白太恥了，如果真的想傷害眼睛，請移駕到鮮網專欄去，讓我保留一點自尊心( 艸)
JR魔王算是影響我價值觀很深的一部作品，關於獨立思考的重要性、關於政治運作、關於造神運動，我對人文思想演變的興趣也差不多是被它激發出來的，真的很推薦大家去看看。現在連《Waltz》都完結了，青文什麼時後才要代理大須賀老師下一步作品啊(哀嚎)
啊對了，它激發我的還有對伊坂幸太郎的崇拜和兄弟愛的美好(WHAT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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